9CaKrnK62G4作者:张妮china.huanqiu.comarticle著名军旅作家周大新专访:英雄主义是民族精神的筋骨/e3pmh1nnq/e3pmh1obd【环球时报记者 张妮】无论是被改编成电影的《香魂女》,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的《湖光山色》,还是献给早逝儿子的《安魂》,军旅作家周大新的作品中,都充满悲情和暖意,让人沉重又使人解脱。与以往着重描写普通人的命运不同,近期推出德文版的“反腐小说”《曲终人在》聚焦的是一名高官。“我想写一个政界人士的人生感悟。政界这个领域的灯光特别亮,且路边摆满鲜花,但实际上,路两边甚至路中间都有很多陷阱,稍不注意就可能让自己的人生奋斗成果归零。”周大新在接受《环球时报》记者专访时说,“德国是一个书香国家,德国人民是一个善于思考的民族,我相信《曲终人在》德文版发行后,读者会从中读出一种新的人生感悟,会明白在做重大的人生选择时该取何种态度。”腐败官员不太可能一开始就是坏人环球时报:据说您写《曲终人在》是受谷俊山案件的启发。您和他在一个大院工作,当时听说此案是什么感受?写这本书想表达怎样的思考?周大新:过去大院里的人都认识谷俊山,他在人前一本正经,后来案件被公开后,我们才知道原来他贪污了这么多,非常吃惊。其实,过去我对官场生态有所了解,有一些思索,也有创作愿望。知道这件事后,创作激情特别强烈,就想把它写出来。其实,每个人在走上各种专业道路时,首先想的是为家庭、亲人做些事,挣得一份养家的钱财,而当事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,便开始思考有关民族利益、国家利益、人类利益这些大问题。腐败官员不太可能一开始就是坏人。他们大学毕业后都是一腔热血,想把工作做好,干出一番成就来,但后来因为自我约束不严,也因为体制、制度设置上的问题,欲望慢慢膨胀,最后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局面。我希望更多人对政界生活进行思考。据我了解,喜欢读这本书的人,主要是知识分子、政界官员,还有对国家、民族未来有忧思的这部分人。环球时报:您曾表示,这本书也是对“官本位”的思考,“官本位”在中国有几千年的传统,很难撼动。未来有可能改变吗?周大新:的确,过去人们都认为人生最大的成功就是当官,而一些人当官便是为了发财。十八大以来,中央采取的很多措施就是在纠正“官本位”思想,明确告诉大家,当官不能发财。想发财的人就不应该再往政界走。想发财可以去经商,通过施展商业才华赚钱是正当的。当这部分希望通过当官发财的人减少后,“官本位”意识会慢慢淡下去。将来,进入政界更多是实现政治抱负的途径,而不是发财的捷径。一个健康的社会不应该是大家都想当官,要各显其能。现在中国的社会环境改变了,以前仕途是第一位的,现在,中国已进入了商业社会,这是社会发展上的进步。中国古代鄙视商人,可是无商不富,一个国家没有商业怎么能富起来?现在很多年轻人到工商界去施展才华是好事。所以,“官本位”的问题也许以后会有解。人与人之间爱的力量巨大环球时报:《曲终人在》的结构很像新闻采访,看起来更真实。您认为,新闻报道、报告文学等非虚拟文学比虚拟文学更有震感力吗?周大新:在这个急剧变化的时代,真实的生活本身就很精彩。生活中有些精彩的事作家根本就虚构不出来。但是,虚构文学作品加入了作家大量主观的东西,他把自己对人生、社会、人性、自然界的认识通过虚构的人物、故事、情节表现出来后,会带给人们新的思索、新的感悟。为什么流传于世的虚构文学经典要远比非虚构文学经典多?就像科学家认识自然界一样,作家认识社会、认识人生、认识人性的能力是无穷的。即使前辈作家对人性已经做了很多探索,仍然有很多隐秘的地方是我们没有发现和认识到的。每个作家都可能发现新的领域。比如说,小说《洛丽塔》写的是成年男人对未成年女孩产生性兴趣,这是恋童,是人性中非正常的部分,是一个黑暗的部分,甚至是未完全脱离兽性的部分。过去没有人写出来,当作家纳博科夫将它呈现出来后,把大家吓了一跳,给了我们一个强烈的震撼。我们对人生和人性的认识因此而发生改变,这就是作家的贡献。所以说,如果只是报道真实事件,讲一个真实故事,没有把它变成艺术,人们很快就会忘了。如果经过文学家的艺术加工,那种对读者精神上的冲击效果要远远大于新闻报道。因此,虚构文学有时比非虚构文学更深刻、更生动、更能抵达人的心灵深处。环球时报:您很推崇托尔斯泰的小说《复活》,认为它呈现了人性的光明和温暖。而中国文学作品中,黑暗、批判的东西比较多,写光明的一面比较少,您对此怎么看?周大新:人性里有黑暗的部分,作家要不断发现它,呈现它,让人们提高警惕。人性中也有非常美好的东西,人与人之间爱的力量巨大。如何不断发现、表现人与人之间的爱,给人们带来温暖,带来信心,也是作家应该做的。我接触过很多濒死的人,他们在去世之前,最关心的不是他的财产。多少套房子、多少存款,那个时候对他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,他就关心谁来看望他,哪些人对他表示爱了,他爱过什么人。他离开这个世界时,带走的就是这些东西。爱与被爱是一个人活着的基本动力和追求目标。中国社会正处在转型期间,各种利益纠葛不断,大家心理都需要安慰。其实,世界上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,一些政治家、企业家、科学家,从远处看好像活得很风光,如果你走近他就会发现,他要么是身体上有什么疾病,要么是家庭里有什么纠纷,要么是人际关系上出了问题,烦恼、痛苦每个人都有。我提供不了解脱的方法,但我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告诉大家,对别人有一份爱意,对社会有一份爱意,你的心灵会感到安宁、平静,这也许是解脱的一个途径。当你满足个人欲望的时候,一定要顾及别人,别人也有一份欲望。当你走一条大路时,一定要留一条小路让别人走。不要对主旋律作品对狭窄的理解环球时报:《战狼2》《建军大业》等军旅题材现在很火。这是否说明,这个时代需要英雄和英雄主义精神?作为军旅作家,您如何看这一现象?周大新:军旅题材火,主要是因为大家都关心国家安全,关注军队建设的表现。这表明,我们这个民族是有希望的,如果大家对军队建设漠不关心,一点也不感兴趣,这个民族就危险了。一个国家光抓GDP建设是不行的,没有军队建设,没有强大的军队来保护人民,我们创造的物质成果,随时可能被外面的人抢走。真实生活中,特别是一些大的军事行动不可能靠一个人完成,但转回到电影艺术方面是可以的。因为它就是要通过这个人物的形象来展示军队的精神风貌。这个时代当然需要英雄。英雄是一个民族的精英,有了英雄就会有精神引导,这对一个民族的精神凝聚非常重要。今年八一,中央军委给十位战斗英雄和科技创新英雄颁发了八一勋章,这是给军人的最高荣誉,这就是在倡导英雄主义精神。也因此,以呼唤英雄主义精神为己任的军事文学,是我们民族文学中的一个重要品类。英雄主义精神是一个民族精神的筋骨,起到支撑的作用。环球时报:十九大报告中强调要不断推出讴歌党、讴歌祖国、讴歌人民、讴歌英雄的精品力作。目前,喜闻乐见的主旋律文艺作品不多。您认为,主旋律作品如何才能出精品?周大新:我认为,应该更宽广地去理解主旋律这个概念,凡是对生命、人性、人生、社会、国家、民族和自然界有新的思考、认识并有完美艺术呈现的作品,都可视为主旋律作品。因为文学艺术的主要任务就是去思考认识这些东西并加以表现。不要去做狭窄的理解。要鼓励大家去大胆探索创新,不让作家、艺术家预先在心里给自己设置篱笆;要鼓励他们沉住气,有板凳坐得十年冷的定力和毅力。1513275420000环球网版权作品,未经书面授权,严禁转载或镜像,违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。责编:杨阳环球时报151327542000011[]//himg2.huanqiucdn.cn/attachment2010/2017/1215/00/19/20171215121918227.jpg{"email":"script_silent@huanqiu.com","name":"沉默者"}
【环球时报记者 张妮】无论是被改编成电影的《香魂女》,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的《湖光山色》,还是献给早逝儿子的《安魂》,军旅作家周大新的作品中,都充满悲情和暖意,让人沉重又使人解脱。与以往着重描写普通人的命运不同,近期推出德文版的“反腐小说”《曲终人在》聚焦的是一名高官。“我想写一个政界人士的人生感悟。政界这个领域的灯光特别亮,且路边摆满鲜花,但实际上,路两边甚至路中间都有很多陷阱,稍不注意就可能让自己的人生奋斗成果归零。”周大新在接受《环球时报》记者专访时说,“德国是一个书香国家,德国人民是一个善于思考的民族,我相信《曲终人在》德文版发行后,读者会从中读出一种新的人生感悟,会明白在做重大的人生选择时该取何种态度。”腐败官员不太可能一开始就是坏人环球时报:据说您写《曲终人在》是受谷俊山案件的启发。您和他在一个大院工作,当时听说此案是什么感受?写这本书想表达怎样的思考?周大新:过去大院里的人都认识谷俊山,他在人前一本正经,后来案件被公开后,我们才知道原来他贪污了这么多,非常吃惊。其实,过去我对官场生态有所了解,有一些思索,也有创作愿望。知道这件事后,创作激情特别强烈,就想把它写出来。其实,每个人在走上各种专业道路时,首先想的是为家庭、亲人做些事,挣得一份养家的钱财,而当事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,便开始思考有关民族利益、国家利益、人类利益这些大问题。腐败官员不太可能一开始就是坏人。他们大学毕业后都是一腔热血,想把工作做好,干出一番成就来,但后来因为自我约束不严,也因为体制、制度设置上的问题,欲望慢慢膨胀,最后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局面。我希望更多人对政界生活进行思考。据我了解,喜欢读这本书的人,主要是知识分子、政界官员,还有对国家、民族未来有忧思的这部分人。环球时报:您曾表示,这本书也是对“官本位”的思考,“官本位”在中国有几千年的传统,很难撼动。未来有可能改变吗?周大新:的确,过去人们都认为人生最大的成功就是当官,而一些人当官便是为了发财。十八大以来,中央采取的很多措施就是在纠正“官本位”思想,明确告诉大家,当官不能发财。想发财的人就不应该再往政界走。想发财可以去经商,通过施展商业才华赚钱是正当的。当这部分希望通过当官发财的人减少后,“官本位”意识会慢慢淡下去。将来,进入政界更多是实现政治抱负的途径,而不是发财的捷径。一个健康的社会不应该是大家都想当官,要各显其能。现在中国的社会环境改变了,以前仕途是第一位的,现在,中国已进入了商业社会,这是社会发展上的进步。中国古代鄙视商人,可是无商不富,一个国家没有商业怎么能富起来?现在很多年轻人到工商界去施展才华是好事。所以,“官本位”的问题也许以后会有解。人与人之间爱的力量巨大环球时报:《曲终人在》的结构很像新闻采访,看起来更真实。您认为,新闻报道、报告文学等非虚拟文学比虚拟文学更有震感力吗?周大新:在这个急剧变化的时代,真实的生活本身就很精彩。生活中有些精彩的事作家根本就虚构不出来。但是,虚构文学作品加入了作家大量主观的东西,他把自己对人生、社会、人性、自然界的认识通过虚构的人物、故事、情节表现出来后,会带给人们新的思索、新的感悟。为什么流传于世的虚构文学经典要远比非虚构文学经典多?就像科学家认识自然界一样,作家认识社会、认识人生、认识人性的能力是无穷的。即使前辈作家对人性已经做了很多探索,仍然有很多隐秘的地方是我们没有发现和认识到的。每个作家都可能发现新的领域。比如说,小说《洛丽塔》写的是成年男人对未成年女孩产生性兴趣,这是恋童,是人性中非正常的部分,是一个黑暗的部分,甚至是未完全脱离兽性的部分。过去没有人写出来,当作家纳博科夫将它呈现出来后,把大家吓了一跳,给了我们一个强烈的震撼。我们对人生和人性的认识因此而发生改变,这就是作家的贡献。所以说,如果只是报道真实事件,讲一个真实故事,没有把它变成艺术,人们很快就会忘了。如果经过文学家的艺术加工,那种对读者精神上的冲击效果要远远大于新闻报道。因此,虚构文学有时比非虚构文学更深刻、更生动、更能抵达人的心灵深处。环球时报:您很推崇托尔斯泰的小说《复活》,认为它呈现了人性的光明和温暖。而中国文学作品中,黑暗、批判的东西比较多,写光明的一面比较少,您对此怎么看?周大新:人性里有黑暗的部分,作家要不断发现它,呈现它,让人们提高警惕。人性中也有非常美好的东西,人与人之间爱的力量巨大。如何不断发现、表现人与人之间的爱,给人们带来温暖,带来信心,也是作家应该做的。我接触过很多濒死的人,他们在去世之前,最关心的不是他的财产。多少套房子、多少存款,那个时候对他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,他就关心谁来看望他,哪些人对他表示爱了,他爱过什么人。他离开这个世界时,带走的就是这些东西。爱与被爱是一个人活着的基本动力和追求目标。中国社会正处在转型期间,各种利益纠葛不断,大家心理都需要安慰。其实,世界上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,一些政治家、企业家、科学家,从远处看好像活得很风光,如果你走近他就会发现,他要么是身体上有什么疾病,要么是家庭里有什么纠纷,要么是人际关系上出了问题,烦恼、痛苦每个人都有。我提供不了解脱的方法,但我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告诉大家,对别人有一份爱意,对社会有一份爱意,你的心灵会感到安宁、平静,这也许是解脱的一个途径。当你满足个人欲望的时候,一定要顾及别人,别人也有一份欲望。当你走一条大路时,一定要留一条小路让别人走。不要对主旋律作品对狭窄的理解环球时报:《战狼2》《建军大业》等军旅题材现在很火。这是否说明,这个时代需要英雄和英雄主义精神?作为军旅作家,您如何看这一现象?周大新:军旅题材火,主要是因为大家都关心国家安全,关注军队建设的表现。这表明,我们这个民族是有希望的,如果大家对军队建设漠不关心,一点也不感兴趣,这个民族就危险了。一个国家光抓GDP建设是不行的,没有军队建设,没有强大的军队来保护人民,我们创造的物质成果,随时可能被外面的人抢走。真实生活中,特别是一些大的军事行动不可能靠一个人完成,但转回到电影艺术方面是可以的。因为它就是要通过这个人物的形象来展示军队的精神风貌。这个时代当然需要英雄。英雄是一个民族的精英,有了英雄就会有精神引导,这对一个民族的精神凝聚非常重要。今年八一,中央军委给十位战斗英雄和科技创新英雄颁发了八一勋章,这是给军人的最高荣誉,这就是在倡导英雄主义精神。也因此,以呼唤英雄主义精神为己任的军事文学,是我们民族文学中的一个重要品类。英雄主义精神是一个民族精神的筋骨,起到支撑的作用。环球时报:十九大报告中强调要不断推出讴歌党、讴歌祖国、讴歌人民、讴歌英雄的精品力作。目前,喜闻乐见的主旋律文艺作品不多。您认为,主旋律作品如何才能出精品?周大新:我认为,应该更宽广地去理解主旋律这个概念,凡是对生命、人性、人生、社会、国家、民族和自然界有新的思考、认识并有完美艺术呈现的作品,都可视为主旋律作品。因为文学艺术的主要任务就是去思考认识这些东西并加以表现。不要去做狭窄的理解。要鼓励大家去大胆探索创新,不让作家、艺术家预先在心里给自己设置篱笆;要鼓励他们沉住气,有板凳坐得十年冷的定力和毅力。